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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部分阅读

    ………………

    小芸娜出宫了!

    很快,落花殿宫女被遣散的消息也传出去了。

    贵妃一无所有了。

    她孤身一人,等着厄运的降临。

    丽妃也等不及了,决裂的一天,终于到了——有关贵妃娘娘的罪证,终于收集齐全了。

    迷迷糊糊里,听得宫监的声音,尖细的,长长地,有点阴阳怪气:“陛下宣贵妃晋见……”

    这一次是皇帝亲自出马,无人敢于违背。

    那正是早朝结束的时间,算一算,皇帝是专门回来处理这个问题的。

    宫监拿着法杖。

    宫女们慌成了一团,情知大限到了。

    冷宫?

    废黜?

    驱赶?

    谁也不敢想下去。

    而且,连早膳也无人吩咐。

    水莲也不觉得饿,一夜折腾,什么都不想吃。

    她不慌不忙地梳洗,换衣服,整理得井井有条。末了,涂脂抹粉,淡淡梳妆,就连昨晚留下来的憔悴和黑眼圈都用脂粉掩盖了。

    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一名宫女,孤身而去。

    大家看到贵妃孤身一人而来,都露出狐疑的神色。

    ☆、请君入瓮10

    再不济,总有几个宫女能站起来吧?

    为何都不听她的了?

    尤其,她再也不是昨日和丽妃决裂之时的锦衣貂裘,也没有护身的金宝金册绶带,甚至连首饰也没有一件像样的——昨日还把脸都衬绿了的翡翠吊坠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件很粗劣的赝品。

    最最重要的是,她连宫装都没穿。

    这衣服很新奇。

    大家在深宫里这么久,很少看到有人穿成这样,就如一个民间的女子。

    一个个心里都嘀咕起来——看来,贵妃是认输了。

    她再也不敢和帝贵妃较劲了。

    正位中宫,皇帝和丽妃端坐。

    皇帝穿得很随意,丽妃则是凤冠霞帔。

    他们就像一对夫妻。

    水莲是外人。

    就像一场审判——在罪行尚未公布之前,这是一场家务纠纷。一切,由皇帝裁决,或者说,丽妃主审,皇帝旁观。

    没错,皇帝就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丽妃一看她这身装束心底有有谱了——这厮狐狸精,终于要彻底倒霉了——挣多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跟她分出胜负来了……

    水莲再也没有摆架子,跪下去——跪在皇帝的面前,行大礼:“罪人水莲参见陛下!”

    她没有行臣妾之礼——而是奴婢或者说是罪人之礼。

    皇帝淡淡的打量她,目光从她的头饰到衣服,再到她的跪姿……然后,没搭理她。

    连平身都没讲。

    丽妃盯着她,目光从最初的狐疑到释然然后变得非常的温和,大度。

    水莲并不介意皇帝的这种冷淡,然后,也参见丽妃:“罪人参见丽妃。”

    也不是小妾之礼。

    还是庶人之礼。

    从行礼上,她和他们的身份已经划清了。

    就好像这个男人跟她没啥关系。

    尊敬,谦卑,但不是一路人。

    “免礼。”

    三个人的目光并无交接——也许他们看着她,但是她却看着老太妃们,给她们请安问好。礼仪很周到,一个都没缺失。

    甚至对那几名妃嫔也一一问候道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皇帝丽妃身边,仆从云集。

    她只身一人,如单刀赴会的荆轲。

    明知一死,无可奈何。

    ☆、请君入瓮11

    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今日之后,一笔勾销。

    她每每行礼转身,撕烂的绢纱飘扬,如一条丝巾。

    最初丽妃也有点不安,但转眼看到皇帝的目光,想起陛下严惩贵妃的话,心安理得了。不怕她水莲来这一套行为艺术表演。

    失宠的女人,狗屁不如。

    是皇帝发话,淡淡的:“贵妃,你为何只身一人?你的宫女呢?”

    “回陛下,落花殿的宫女因触怒丽妃,全被责罚,她们都在养伤,行动不便。所以罪人水莲独自前来。”

    罪人?

    丽妃冷冷一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罪人了?

    但是,这副样子就想脱罪了?

    早得很呢。

    丽妃心念一转,声音很平和:“贵妃娘娘请坐。”

    但是贵妃没有领情,她依旧站着:“罪人等候陛下裁决罪行。”

    空气很冷。大家不料她这么痛快就认罪了。

    丽妃也懵了一下,饶是她早有准备,一下也拿不定动主意了。如果水莲像上次那样一上来就大吵大闹,肆意嚣张,那该多好?那就是她犯横的证据,自己也范不着再装模作样了。

    现在怎么办?

    这个狡猾多端的女人,现在居然来扮可怜,装给谁看?

    她恨得牙痒痒。

    还是皇帝先开口:“贵妃,你说你有什么罪?”

    水莲并未急于回答。

    她的目光转向了丽妃。丽妃心里一紧。

    “我的罪行,丽妃最清楚。我自己犯了什么罪,自己说出来怕轻了,还是丽妃娘娘来公布吧。”

    皮球到了丽妃的脚下。

    她没有退路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但是,脸上的神色一直很平和,开口的时候,眼眶先红了,声音也很低微:“贵妃……唉……你何苦如此?”

    水莲并不接她的茬,也没任何的感动,淡淡的:“丽妃请直接宣布我的罪行。”

    丽妃转向皇帝。

    皇帝一笑:“今日朕只是旁观。后宫是丽妃的地盘,一切听丽妃的。”

    尚方宝剑下了,心头踏实了。

    丽妃这才轻轻咬了咬牙关,看得出,这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本宫承蒙陛下厚爱,进宫已经快八年了。虽不敢自诩有功,但几年来,后宫井井有条,上下和睦……”

    ☆、请君入瓮11

    这是事实。

    “但是,这种格局自从贵妃回来之后就被打破了……贵妃病愈回宫后,本宫和其他姐妹都很欢喜,但是,姐姐回来后却性情大变,先是和云熙不和,接着跟醇儿结怨……醇儿虽然顽劣,但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了,“唉……这些其实都是本宫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本宫没有把醇儿教导得尽善尽美,以至于让贵妃娘娘看不顺眼,挑出刺来……”

    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色。

    转向贵妃:“既然丽妃仁至义尽,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水莲微微一笑,稍稍俯身,恭恭敬敬:“回陛下。丽妃所言基本属实。”

    丽妃心底一喜,认罪了啊。

    没人逼迫她,她亲口承认的啊。

    “贵妃,这么说,你是亲口承认醋妒之罪了?”

    “是啊。罪人早前抱着很大的幻想,企图有朝一日成为皇后成为皇帝身边最尊贵的女人。罪人认为自己先进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造化弄人,生不出孩子,每每想到日后身事,就心如刀割……”

    罪行,供认不讳。

    宫殿里不知怎地有风吹来,冷嗖嗖的。

    在座诸位都觉得冷。

    那是一个女人的心思,又何尝不是她们所有人的心思?

    哪一个宫女子不曾奢望高贵的名分?

    丽妃的面色又微微地变了,可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法阻止水莲说话——皇帝在身边,皇帝不发话,她不敢擅自发话。

    皇帝一直微微闭着眼睛,既不看水莲也不阻止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认真地听——听他过去的宠妃心底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当然,这些心事,如今是以罪行的方式呈现出来的。

    “这一次回宫之后,其实我已经不那么想了,因为我已经明白了,纵然没有那一场大病我也做不成皇后……原因大家都是知道的,母凭子贵,我没有生孩子,便没有希望,历史上,那个没有儿子的女人能安坐皇后宝座的??……是我痴心妄想,贪心不足,我认罪……”

    ☆、请君入瓮12

    丽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真相。

    她立即道:“贵妃,你无法生孩子断绝了当皇后的希望,所以就故意扰乱宫规,挑起不和……这些,你都承认了?”

    一直不吭声的皇帝这时忽然开口了,淡淡的:“既是如此,贵妃该当何罪?”

    丽妃一怔。

    “回陛下,按照宫规,贵妃应被废黜,责罚一百大棍,打入冷宫……”

    废黜身份,打了后,坐牢。

    通俗易懂。

    皇帝转向水莲:“贵妃,你可知罪?”

    “臣妾知罪!”

    “你就不替自己分辨几句?”

    “不必了。罪人有负陛下圣恩,不敢再狡辩。金宝金册和绶带,早已被丽妃没收,落花殿的一切罪人也不会贪污一分一毫……”

    他打断了她的话:“金宝金册何时被没收的?”

    “前次拜见帝贵妃的时候!罪人本就不配拥有这些东西。丽妃娘娘收回去也是应该的。”

    丽妃出声辩解:“金宝金册可是你自己到我宫殿的,本宫从未下令没收过。”

    皇帝不讲话了,再次交给丽妃发落。

    丽妃心底一阵狂喜,这一切来得这么容易?

    还以为要费多大周折呢,原来,这么简单?

    就这样就要把这个碍眼的贱人彻底整死了?

    妃嫔们就算早已料知这个结果,但是听到丽妃和皇帝一唱一和也无不心有戚戚,这一下,贵妃是真的死定了——皇帝亲自开口问罪啊。

    旦夕荣辱,竟然如此迅捷。

    人生无常,谁能清楚祸福之间的微妙转化?

    “既然贵妃已经认罪,来人……”

    “且慢!”

    水莲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丽妃指控的一切罪行,罪人都承认。对于处罚结果,罪人也完全认同。罪人只纠正一点:回宫后,罪人从未再跟云熙不和!”

    丽妃面色变了。

    这一点很重要。

    “彼时,云熙已经失宠。罪人范不着和一个失宠的妃嫔较劲。她的死活,罪人一点都不想过问,就更别说跟她争宠了……”

    “也罢,崔云熙的事情就别提了,但是,你毒打醇亲王却是事实。”

    “真正虐待醇儿的其实是丽妃本人。”

    ☆、请君入瓮13

    “你休得胡说,本宫爱醇儿就像爱自己亲生的儿子,如何会虐待醇儿???”

    丽妃几乎站起来了,却牢牢地坐住,沉声道:“贵妃,你休得血口喷人。谁不知道当初你多次诅咒云熙?而本宫跟云熙私交甚笃,就算是醇亲王,也是她让本宫代为抚养,如果本宫是狠毒之人,云熙岂会信任?”

    那是!云熙向丽妃托孤,不少人都知道。

    到了这层交情的份上,云熙又不是蠢猪。

    水莲却不慌不忙:“那是因为云熙不知道你已经和她的靠山已经串通一气……。”

    “!!!”

    丽妃面色绿了。

    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她忽然意识到,今天贵妃和昨日不同——到底是哪一点不同?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刚才的一切温顺认罪都是装出来的?

    她急急忙忙的,想结束这次审讯:“来人,带贵妃下去……不许她再胡说八道了……”

    就这样仓促结局?

    水莲笑起来。

    丽妃却看着皇帝,她的气势很强硬:“贵妃,你不要血口喷人了,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故意要栽赃陷害我……”

    水莲只看皇帝,明智的,就该阻止贵妃,阻止这些宫廷丑闻。

    可是,皇帝偏偏无动于衷。竟然一点也没有让贵妃闭嘴的意思。

    丽妃厉喝一声:“来人,把贵妃带下去……”

    “陛下,如果你不希望我说下去,那我就不说了。”

    丽妃面色大变,却见皇帝微微点头,还是淡淡的,一点也不惊异似的:“贵妃,你想说什么就说!”

    丽妃再也做声不得。

    “云熙被禁足,醇亲王必须找一个人抚养,这个人会是谁?崔云熙失宠没了利用价值,但是,丽妃却利用她父亲的关系,让大臣们帮她说话,如果她抚养了醇儿,不但是第一功臣,以后皇太后也有份儿了……”

    众皆色变。

    大家的目光从水莲身上转到丽妃身上,又到了皇帝身上。

    丽妃勾结大臣,这还了得???

    稍有不慎,可是杀头大罪啊。

    贵妃真是活腻了?

    这些事实,大家又不是不能猜到,只是不敢而已。

    ☆、请君入瓮14

    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她都难逃一死了。

    大家大气也不敢出。

    因言获罪啊!

    别说贵妃,就是听到秘密之人,谁又能置身事外?

    皇帝应该阻止她啊。

    这种大事情传出去了岂不是牵连甚广?

    真是恨不得没有列席。

    丽妃也惊得没了人色。

    疯了,那个贱人真是疯了。

    临死之前,要做最后的反扑了?

    但是,皇帝还是闭着眼睛,就如一直在假寐之中,浑然不觉现在发生的一切事情。

    没有人敢惊扰他。

    也无人知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宫门,这才发现,中宫大门紧闭,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只这在场的十几个人忽然觉得诺大的屋子很空旷很冷清,就如一座坟墓。

    丽妃站起来,声音微微发抖:“贵妃,你休得胡说八道。你自知有罪,却编造谎言诬陷本宫……任凭你花言巧语,陛下也不会相信你!”

    “陛下相不相信我有什么干系?呵,丽妃,事到如今,我难道还指望你们相信我?”

    “好你个贱人,你不要仗势诬陷……”

    “我是不是诬陷你你自己心底最清楚。而且,我有什么可以仗势的?”

    “!!!”

    “丽妃,你是不是和尚大人的门生互相勾结,问问你身边的宫女们,她们多少次带来你父亲的密函不就知道了?……”

    妃嫔们更加震撼。

    贵妃真的是疯了。

    她现在的打击面太大了。竟然连尚大人也拉扯进来。

    想想看,尚大人是何等样人?

    是三朝元老,是醇亲王的老师之一,位高权重。贵妃居然敢牵连于他。

    真真是活腻了。

    没有生路了。

    水莲何尝不知?

    每多说一句话就是多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死敌——自己得罪的是当今最有权势的两个男女。可是,已经到了黄河,没有退路,不跳下去也不行了。

    丽妃更是惊恐,她忍无可忍:“贵妃,你休得编造谎言,污蔑本宫。你是明知罪不可赦,所以特意胡说八道陷害本宫,本宫以前以为你只是善妒而已,殊不料你的心肠如此歹毒……陛下,她胡说,胡说八道……”

    ☆、请君入瓮15

    皇帝依旧一言不发,就像这一切都不重要似的。就连面色也没有改变一下,好像只是听了一个奇妙的故事而已。

    丽妃惊得已经没了人色,急于把水莲赶出去,免得她继续胡说八道:“来人,先把贵妃带下去……”

    水莲站着一动不动,嘴角似笑非笑:“丽妃,你急什么?我其实也没知道你多少秘密,你何必怕成这样?……”

    丽妃再也忍不住了,厉喝一声:“贵妃,你如果继续歹毒心肠陷害本宫,休怪本宫不客气了。你是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她若无其事:“拉你垫背岂不是很好玩?”

    丽妃口不择言:“贵妃,既然你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我了,你阴谋诅咒醇亲王,大搞厌胜之法,本宫本不想说,但是此刻容不下你了……”

    厌胜?

    巫蛊?

    又是一场朝廷大忌。

    所有人都觉得不寒而栗,仿佛天气越来越冰冷了。

    “哦?我搞厌胜之法?你有什么证据?”

    “有宫女亲自看到你在落花殿外面掩埋那些东西……”

    水莲哈哈大笑。

    “埋什么?烧鹅?腊肉?还是刺针的木偶小人?丽妃,你也真是太小看我了,我这人从来不信什么鬼神。如果诅咒都能咒死人的话,我们就没有仇敌了。我今日就不必站在这里和你对决,早在落花殿里天天诅咒你就行了……我就算要诅咒也是诅咒你,不是诅咒醇亲王……”

    “你还想狡辩?人证物证俱在。你不但恨我恨醇亲王,也恨陛下……”

    恨陛下?

    这倒没有撒谎。

    也许,自己最恨的那个人就是他?

    丽妃自以为逮住了她的痛脚,喝道:“如今证据确凿,你有何话可说?”

    “你说的人证就是宫女艳红?”

    丽妃反倒一怔。

    艳红的确是证据没错,可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如何被贵妃斟知了?

    她反问:“艳红几人亲自看到你的宫女珍珠掩埋烧鹅厌胜……”

    “好,你说是就是,敢不敢叫她们对证?”

    丽妃有点僵。

    她凭啥如此有恃无恐?

    皇帝立即道:“传艳红和珍珠。”

    ☆、请君入瓮16

    传令的太监出去。时间忽然变得很慢。众人连互相打量都不敢。只有水莲一个人居中站着,孤零零的。

    冷冷的风吹来,映着她惨白到了极点的脸。这时候,反而有了一丝红晕。激动而慌张,千古艰难唯一死。可是,当你真的知道死是不可避免的了,反而如释重负。

    其间,只有皇帝站起来,但是不曾走动。

    也许是坐久了,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他的目光并不看向任何一方,只是看着窗外的树木。宫花寂寞,树影残黄,一如这个季节。

    艳红来得很快,珍珠却需要一段距离。

    艳红跪在地上,四周的气氛更加凝重。

    终于,珍珠也被带到了,宫门再一次紧闭了。

    二人叩头,心惊胆颤。

    可怜的小宫女,昨晚才分了一大捧盒的珠宝,多多少少筹划了一下自己以后的人生路,也许回到家里,就算看在这些珠宝的份上,家人也会善待一二吧?

    却不料,还没走出宫门,几乎身陷囚牢。

    丽妃面色惨白。

    就如一个逐渐要走入陷阱里的野兽……内心里隐隐的恐惧起来,就如以前无数次的担忧——她试想过无数的场景,但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准备。水莲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次次卷土重来。

    这一次,她又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手段?

    她故作镇定:“艳红,你把当日贵妃厌胜之事当着陛下讲一遍……”

    艳红拼命叩头:“奴婢……奴婢……一日傍晚奴婢有事经过落花殿,无意中看到珍珠几个人等鬼鬼祟祟,行踪怪异。奴婢忍不住好奇就悄悄地跟了过去藏在一颗大树背后,竟看到她们在掩埋什么……奴婢不敢吱声,赶紧回去禀报了丽妃娘娘,娘娘当夜派人挖掘,发掘是厌胜之物……”

    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烧鹅,木偶人,上面插着尖针。

    不用猜测,形状就是醇亲王。

    还有一个女木偶人,凤冠霞帔,是丽妃。

    丽妃心口上,身上插的尖刺更多。

    嫔妃们面面相觑,均感大祸临头。

    巫蛊厌胜自来是宫内大忌,无数显赫的皇子妃子都倒在这个罪名之下,任何人都包庇不了了。

    ☆、请君入瓮16

    巫蛊厌胜自来是宫内大忌,无数显赫的皇子妃子都倒在这个罪名之下,任何人都包庇不了了。汉武帝为此曾杀掉卫子夫和太子刘倨,牵连之人多达两三万。

    皇帝也面色大变。

    他睁开眼睛,坐正了身子,脸上的愤怒之色越来越明显。

    水莲没有看他。

    他也只是盯着那一堆令人恶心的东西。

    丽妃察言观色,这才道:“贵妃,你回宫之后就看不惯醇儿,但是你却没有办法,所以滋生了歹毒念头。当夜本宫就挖到了证据,但是念在大家一同服侍陛下的份上,就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以至此,本宫也没有别的办法。贵妃,你可以诅咒我,但是你不能怀恨陛下和醇亲王……”

    她的脸上露出愤怒之情:“醇亲王虽非本宫亲生,但是本宫从来视为亲生……你竟然如此诅咒于他,让本宫实在是痛彻心扉……”

    醇亲王的人偶上,满是针眼。

    “难怪醇亲王近日来总是噩梦连连,身子不适……贵妃,你的心实在是太歹毒了。就算大人有错,孩子有什么错?醇儿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

    说到后来,丽妃已经声泪俱下。一个母亲的心思表露无余。那是做不了假的,她对醇儿的爱有目共睹,所以孩子也依恋她,乐于亲近她。

    丽妃哽咽不能语:“臣妾一念之差,对不起陛下,对不起醇儿,更对不起云熙妹妹的嘱托……”

    这下奇了怪了。

    二人都争着认罪了。

    但是,就连瞎子都知道,丽妃的罪行何其轻微。有罪的是贵妃,那已经不是冷宫的问题,是砍头的大罪了。

    情势再一次纠结起来。

    丽妃痛哭不已,只有皇帝亲自来接下这个苦差了。

    “贵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丽妃娘娘可别忙着给我顶罪。哈哈哈,关于这个烧鹅,我也有证据……”

    丽妃不屑一顾:“你有什么证据?”

    “初十那天傍晚,我非常郁闷,所以到处走走……呵,帝贵妃娘娘,你难道没有打听到?那时候我最喜欢骑马练剑……”

    妃嫔们再一次交换了眼色。

    ☆、请君入瓮17

    水莲解释道:“我自从生病痊愈后就有了贪生怕死之念……人哪……所以,就开始锻炼身体……”

    “那天我在林荫深处练习击剑,忽然看到艳红等宫女行踪诡异。我情知不妙心里一动,就悄然绕回去叫了陪侍一边的珍珠等人交代了她们几句……珍珠的确挖了坑埋了东西,她们一走,我继续躲在原地,但见艳红等人悄然过来,挖掘了那个坑,然后放进去了东西……”

    丽妃轻蔑地笑了。

    “贵妃,拜托你撒谎也要高明一点。你以为这样就会有人相信你?”

    “哦,不!你信不信我没关系。问题是珍珠她们埋的东西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

    “丽妃,你别以为当初挖坑栽赃陷害我就行了?你可知当初珍珠埋的是什么?”

    “当然是厌胜之物,这不,都在这里摆着,证据确凿。”

    “哈,珍珠,你告诉丽妃娘娘,你埋的是什么?”

    珍珠怯怯的:“回禀陛下,娘娘……奴婢当日绝非掩埋的厌胜之物。奴婢是奉贵妃之命,埋的是一个小盒子。”

    丽妃冷笑一声:“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珍珠面露难色:“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贵妃,这不结了?你叫珍珠埋的就是厌胜之物。”

    “丽妃,你何必急忙下结论?你都没挖出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早就挖出来了。”

    “珍珠,你说你埋在哪里?”

    珍珠的声音更低了:“奴婢察觉有人在跟踪,就按照娘娘的吩咐,先埋下去了一个空盒子,然后把真正的盒子埋在了另一个地方……后来,奴婢一走,藏在暗处,果然看见艳红她们挖走了空盒子,又埋下去一个更大的盒子……”

    “大胆奴婢,你敢撒谎?”

    “奴婢不敢。因为奴婢的盒子其实是藏在另一棵树下,至今都没有挖出来……对了,当夜艳红等人仓促挖掘,还落下了一条帕子……奴婢捡到了……”

    “帕子在哪里?”

    “奴婢奉贵妃之命,一起埋下了。”

    ……

    四周静得出奇,一时间峰回路转。

    丽妃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笑声也越来越冷淡:“大胆刁钻的奴婢,你竟敢编造这样的谎言……”

    ☆、请君入瓮18

    水莲淡淡的:“是不是谎言,丽妃不妨派人去挖一下不就知道了?对了,艳红的那条帕子是我亲自偷偷给她扯下来的,当夜她没有察觉……这帕子是否艳红之物,已经埋下去那么久了,真伪立即可以鉴别……”

    跪在地上的艳红,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

    她的确掉过一张帕子,但是从不知道是何时掉的,也没在意。

    “!!!”

    皇帝终于开口了:“来人,马上带珍珠和艳红去挖掘盒子……”

    执法的太监出马了。

    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水莲站着。

    丽妃也是站着。

    二人的目光并不相对。

    皇帝也不讲话,依旧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很漫长的一段时间,空气就跟窒息了似的,谁也不讲一句话,偶尔有老太妃们的咳嗽之声,听起来更是让人心惊胆颤。

    终于,宫太监回来了。

    一个盒子,几乎快腐烂了,看得出来,绝对不是昨夜仓促埋下去的。

    皇帝大声道:“打开。”

    一名太监打开了盒子。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两褛头发,很长,已经干枯了,也不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的。

    贵妃掩埋头发?

    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的目光一齐落在了丽妃的脸上。

    皇帝也看着她。

    心底忽然一颤。

    两褛头发,是什么意思?

    自己和她的?

    抑或其他?

    结发夫妻?

    或者别有深意?

    但是,他得不到答案。头发不过是头发而已,干枯,那个年头没有DNA验证,普通人的肉眼里,连那两褛头发是男是女都没法分辨。

    还有一张帕子。

    是宫女们最喜欢的那种锦帕,上面绣着一朵红梅,大家都知道,那是丽妃宫里侍女的标志。

    是艳红的,无可争辩!!!

    恐惧,就像一个不请自来的魔鬼。丽妃第一次觉得一种挫败——就如一个人原本已经站到了高山之巅,却忽然一个巨狼卷起来,滔天一般的浪花,瞬间将人们淹没了。

    她的声音异常干涩,异常愤怒:“贵妃,这能说明什么?焉知你不是故布迷阵?就算你挖出了这个盒子,也不能证明你早前埋藏的盒子里没有东西……而且,艳红的帕子是你派人偷去的也不一定……”

    ☆、请君入瓮18

    水莲哈哈大笑:“丽妃,你太高估我了。我就那么深谋远虑,预测到你今日会如此整治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丽妃答不上来。

    却反问:“厌胜恶毒,本宫岂会自己诅咒自己?”

    大家再一次失去了判断。

    按理说是丽妃诬陷贵妃。

    可听丽妃这么一说,又觉得,是啊,哪有人自己诅咒自己?瞧,丽妃的那个小木人胸口上还插满针呢。那得多难受呀。

    “丽妃,你明知咒是咒不死人的。否则,这世上哪有苦肉计?”

    “贱人,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问问艳红不就一切清楚了?”

    艳红趴在地上,身子如筛糠似的。

    “奴婢……奴婢句句属实……奴婢没有撒谎……的确是贵妃埋了厌胜之物……绝不是我家丽妃娘娘……”

    皇帝站了起来,亲自走到艳红身边。

    艳红叩头,不敢目睹天颜。

    但是,她能听见陛下的脚步。靴子踏在耳边的声音,身子如筛糠一般。

    他沉声,一个字一个字的:“艳红,你听好了,你家里还有十几口人,你的祖父、父亲、母亲,三个哥哥,两个嫂嫂,几个侄子,你的最小的哥哥是一名御林军……今日是朕问你话,如果你有半句虚言,朕一定诛灭你全家……”

    不过一个婢女而已,皇帝何以如此清楚她的家世?

    细致入微,明察秋毫。

    不但丽妃,就连水莲都很意外。

    “艳红,你只需要实话实说!”

    那是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艳红跪在地上,身子几乎彻底瘫软了。

    她的牙齿一个劲地打颤,哆嗦得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丽妃又坐了下去,她脸色苍白,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那一刻,就连水莲都很紧张。

    皇帝厉声道:“大胆奴婢,还不说实话?”

    “奴婢……奴婢……奴婢当晚挖出的是空盒子……”

    “那厌胜之物呢?”

    “是……是奴婢……是奴婢装进去的……”

    丽妃全身都颤抖起来。

    声音也沙哑了。

    “撒谎……该死的奴婢……你撒谎……”

    “谁叫你装进去的?”

    ☆、请君入瓮19

    “你自己?大胆奴婢,你自己敢这样陷害贵妃?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艳红泣不成声,只是叩头:“是奴婢……是奴婢自己……跟丽妃娘娘无关……娘娘不知情……娘娘一点也不知道……是奴婢……”

    妃嫔们你看我,我看你。

    目光集体看向了地面。

    大家不敢看了,也不忍听下去了。

    只有皇帝一个人的声音是镇定的:“你这个奴婢,为何要如此丧心病狂?”

    “奴婢……奴婢是一时错误懵了心……有一次贵妃责罚过奴婢……奴婢恨她……这和丽妃娘娘无关……奴婢是报复……是报复……”

    皇帝的眉毛扬起来,声色俱厉:“大胆奴婢,你竟敢一再胡言乱语?你在丽妃宫中当差,贵妃在落花殿,她如何会惩罚你?你还敢撒谎?”

    艳红的头扣出血来。

    “奴婢……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水莲微笑着,淡淡的:“好,既然你说是我指使你,那么,艳红,你每天给醇儿端去的饭菜里到底添加了什么东西,你就不说给陛下听听吗?”

    此言一出,陛下面色变了,丽妃面色也变了,艳红面色更是惨白,浑身如筛糠一般。

    丽妃怒吼一声:“够了,够了……水贵妃,你这个贱人,你血口喷人,诬陷好人……”

    水莲瞄了她一眼:“醇儿上次为什么会生病??是我打了他一耳光的缘故吗?哈哈哈,醇儿是为什么长得这么胖的??为什么醇儿的脾气越来越怪,人也长得越来越丑怪??丽妃,那都是因为你,你给他服用了一种慢性毒药,让他慢慢地靠近你,听令于你,忘记他的生母,只听你一个人的话……”

    “贱人,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问问你最亲信的宫女艳红不就知道了?”

    陛下的声音很沉很沉,他死死盯着艳红:“艳红,今日你若有半字虚言,朕马上下令将你五马分尸……”

    五马分尸!

    艳红彻底跪倒在地上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丽妃娘娘指使奴婢的……药都是娘娘给的……但是奴婢并不知道这药来自何处……每一次都是尚大人托人带进宫来,交给奴婢……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请君入瓮20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陛下也惊呆了。

    小王子醇儿,长期以来都在服用一种可怕的慢性毒药——所以他飞扬跋扈,鸡飞狗跳,长得越来越庞大,越来越像一只怪物……

    “将这个奴婢押下去,关进死牢。”

    死牢!

    那是处决重刑犯的地方。

    艳红下去了,珍珠也下去了。

    丽妃整个人几乎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明明是胜利在握,却不料是如此的峰回路转。

    空气再一次变得死寂。

    只有皇帝的声音,这一刻,这里的女人们忽然不存在了似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丽妃,你该当何罪?”

    没有人回答他。

    丽妃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她也不知道该给自己定个什么罪名。

    刚才,为贵妃定罪名是她的职责。

    现在,轮到她自己了,谁给她定罪名呢?

    是皇帝自己。

    “你身为帝贵妃,却不思皇恩,胡作非为,以下犯上,结交外臣,诬陷栽赃,甚至敢于毒害王子……丽妃,你可知罪?”

    结交外臣,巫蛊栽赃,毒杀小王子。

    这三项罪名可比水莲的勾心斗角、侍宠生娇严重多了。

    相比之下,贵妃的那简直不是罪了。

    无非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而已。

    妃嫔们做梦也想不到事情是如此的急转直下,你看我,我看你,都很茫然。

    这一天,过得如此之快。

    旦夕之间,宇宙旋转。

    “丽妃,你滥用丽妃职权,僭越身份,结交外臣,此是第一大罪;扰乱后宫,仗势欺人,责打宫妃,栽赃陷害,这是你第二大罪;擅自没收妃嫔金宝金册,欺君罔上,骄横自大,这是第三大罪;长期下药毒害小王子,这是第四大罪,也是真正的罪无可恕。如今,四罪并罚,立即废黜其身份,没收金册,打入冷宫……”

    丽妃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天啦,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

    废黜!

    废黜!

    ——没错,她无数次曾经想从皇帝口里听到这个词,但是——不是现在!对象更不能是自己!

    这个男人,以前对于“废黜”二字,总是那么吝于出口——无论那个女人多么坏,多么刁蛮,他都没说过呀。

    ☆、请君入瓮21

    为何今日说得这么果决,这么残酷,这么不假思索,这么不留余地?( 乱情小娘娘 http://www.xlawen.org/kan/18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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