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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不是爹不帮他们,而是不能帮啊!爹这么做也是很为难,是被逼无奈啊。————

    “啪!”一声重重的耳光声响亮地响起。

    ————不成器的东西!————

    ——你以为木玉门就只有你我二人吗?那是上上下下几代人的基业,是上千条人命啊!——

    ————不准走!!你这个逆子!你要是走了,让爹怎么办,娘怎么办?————

    你要是走了,让爹怎么办,娘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回忆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放着。

    “啪!”

    一条晶莹的水滴自眼中滑落,重重地摔入了废墟。绵思仿佛此时已经全无感觉,仍旧木然地搬弄着木头。

    ————

    反正,这个家只要有姐姐就够了,姐姐会把这一切都操持的很好,至于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

    渐渐地,绵思脸色更加苍白,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到最后竟是什么也看不清了,眼前一片模糊与朦胧,源源不断地水滴落下,分不清究竟哪些是汗哪些是泪,没于尘埃,融于尘埃。

    “咳咳…………咳咳…………”绵思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胸膛上下来回剧烈地起伏着,“噗————”终于,胸口囤积已久的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喉头尽是甜腥到令人作呕的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

    扑通一声,绵思重重地跪在地上,为什么,自己的最后对爹说的一句话,竟然是

    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我那时知道了,若是我再努力一点点,若是我能再勇敢一点点去对善阳说,若是我的身体不这么虚弱,有能力来保护您,若是当时我没有不顾一切的离开,若是…………

    “噗————”又一口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此时他的呼吸也开始一点一点急促起来,不由得将手用力按住了自己心口的方向,按住了躁动不已的心脏。

    不能,我不能就这样倒下………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办,不能再让自己有任何的——遗憾…………绵思咬着牙,用木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立了起来。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双唇在唇边鲜血的映衬下显得更无血色。手想要紧紧地交握却发现,如今连拳头他也无法攥起了。

    绵思环望着周围的一切,满目的苍凉。可是,他却无法恨善阳,他感觉心很痛,这种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他不恨善阳,是因为他知道,他能明显地感觉到善阳的心更痛。

    善阳,是在自己折磨自己!她每杀一次人,表面上看似痛快残忍,而实际上却是心更痛一分……仇恨…………只能让自己的心,更加的痛。

    所以,我想要阻止……所以,我不能不管……所以,我不能倒下!

    绵思苍白的脸,黑色的眼睛却是灼灼有神,那一抹的坚毅与执着,是任何人也无法替代与比拟的!

    善阳————在这个乱世上,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而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第五十章 风雨前夕

    温淡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带着一种阳光所特有的香气。

    善阳扇动了两下睫毛,在清晨明朗纯净的阳光的照射下,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听着窗外叽叽喳喳地鸟鸣,她轻轻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真的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

    眼睛的余光一瞄,动作立马定格住了。迷惑地环视着四周,这明明是血教,现在在自己的房间中,昨天晚上,她明明是记得自己是在冧城…………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阳儿,睡得好吗?”柔柔地声音自身旁一角蓦地响起。

    “你————什么时候来的?”善阳看到突如其来的雪歌一惊。

    “若是我一直都在呢?”雪歌笑盈盈地缓缓向她踱来,走到她的面前,前身微轻对着她的脸颊,戏谑地说。

    “你你……”善阳的眼睛竟有了一丝情感地波动,不再像以往的那样冰的吓人。

    “我怎么样?”看着表情姿势同时僵住的善阳,雪歌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他慢慢将脸凑得更近,促狭地说道,“明明是你昨晚在路边睡觉,是我好心抱你回来,谁知道你睡觉竟然流口水,流了我一身————”

    善阳一听,慌忙伸手向嘴角抹去,还未等手触及唇角便听到了雪歌放肆的大笑,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得又羞又怒,“你戏弄我?”

    ————你……你……你戏弄我?————

    话音未落,雪歌霎那间失神了。这样熟悉的口气,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听到善阳这样对他说话了。一顿,怔怔地望着善阳的眼眸,杀气的血红此刻完全褪去,那双眸中的血色在阳光的映射下,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那纯净而璀璨的光芒,一时竟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慢慢地,慢慢地,嘴角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完成了一条优美的弧线,那溢出的温柔没有丝毫地掩饰尽显于善阳的面前。

    善阳静静地看着雪歌的笑颜,突然想到刚刚雪歌的戏弄,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唇角也禁不住微微地向上翘了起来,虽然幅度十分轻微,可是他看到了,这就足够了。

    那样温暖如风的笑颜,没有言语,只是这样地望着她,周围的一切仿佛至此都静止了,天地间唯有这互相凝神淡笑的两人。

    沐浴在柔和而温暖的阳光下,女子肌肤似雪,黑发如墨,此刻就连那原本令人胆战心寒的血瞳此时竟也是扇动着柔和的光;男子白衣如雪,俊美若仙,一双精致漂亮到夺人心魄的黑瞳却在此刻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女子,万物皆无眼中唯有她一人,那般的深情与爱恋在眼底的深处不断地缠绵涌动。

    这样的场景,竟会让人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一种暖暖地热流慢慢地向心头涌动,不敢说话,不敢出声,不敢动作,生怕会一不小心打破了这种宁静的美好。

    阳儿,若这就是幸福的话,那么为了你能够幸福,我真的——————

    雪歌眼中的笑意更加的浓烈与温柔,还有这一丝隐隐不察的忧伤。

    ————真的,能为你付出任何的代价。

    门外的左岚愣愣地望着屋中对视的两人,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他,也不想打破,因为他刚刚感觉到了,那一种暖暖的感觉,深深地望着善阳的翘的几乎不可见的唇角。他,也看到了。这股热流一次又一次地向胸口涌动,竟让他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可是————

    “教主。”淡淡地声音自门外恭敬地响起。

    善阳唇角那抹微翘在那一时定格。

    “什么事?”眼中的温度渐渐地散去。

    “有客人上门,要求见教主您。”左岚恭敬地低着头,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

    “我不见任何客人,在这个世上没有我的客人要见,若是他不想死的话就让他请回吧。”嘴角那轻微的弧度也淡淡地收回了,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善阳整个人身上又缓缓散发出了阵阵的凉意。

    雪歌轻叹一声,望着她,她的反应的确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眼中却扇动着的是宠溺的眼光,因为他,看到了希望。

    “可是,那个人说不见到您就不会走,正在门口大闹,这人武功很厉害,我教很多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已经被他打伤了,您看————”左岚此时才轻轻抬眼,看着善阳的表情。

    “既然他不想活,那我就出去看看。”善阳轻轻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水,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左岚一顿,“水泠澈。”

    此时善阳的身形突然一抖,手中的茶杯自手中倏然滑下,在临近地面即将摔碎时,雪歌向下轻轻一挥衣袖卷住了茶杯。

    “啪。”轻轻地重新安放在桌上。

    善阳也不过只是抖了一下便重新站好,立身而站,整了整胸前的衣襟,又恢复了一贯的神情漠然,双眸中的红色慢慢加重,全然不像刚刚那样的透明发亮!此时的眼眸是血的颜色…………眼神是冷的,嘴角却深深地弯了起来。

    而这样的笑却不似刚刚那样的笑容,这————根本不是笑!

    这样的笑容,左岚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唯有当她充满着杀气与残暴时流露出的笑容,这是她即将杀人时所流露出的笑容。

    这是杀戮前夕的笑容,是修罗之女的笑容!

    “水泠澈,吗?”善阳手指微微弯曲蜷在掌心中,“很好,还未等我去找你,你倒先是自己找来了……左岚,既然这位水公子非要见本教主,那我们就去,一探究竟吧。”

    “是,教主。”左岚向后退开一步,闪身让善阳过去,自己紧跟在她的身后。

    雪歌望着地面,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与伤感。

    阳儿,你太不会掩饰自己了,就算你瞒尽天下人,甚至你能够骗的了自己。可是只有我,你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了的,你————是根本对水泠澈下不了手的。

    若是没有极为深刻的爱,便不会有如此刻骨的恨吧……

    雪歌缓缓起身,在他离开这间卧房之际,再次回头,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地面,轻轻甩袖,飞身离开。

    就在刚刚善阳站立的地方,有着一滴血迹,小不可见。那是,刚刚她指尖蜷缩在掌心中所流出的。

    第五十一章 心的坚持

    血教的教徒们警惕而小心地紧紧抓着手中的剑,不敢向前前进一步,却更不敢后退。若向前进攻,眼前的男子极不好对付,出手凶狠毒辣,没有半分感情,只能是死路一条。而若是后退————只是想想,他们就浑身战栗,那样死的会更惨。

    年轻男子一身黑衣手持银白色的长剑静静伫立于血教大厅,全然没有将眼前的这些人放在眼中,他在等他想要见的人。

    长长的发丝有些散乱垂下,看上去风尘仆仆略显狼狈,而这却仍旧压抑不住男子眉宇间的那一股俊朗之气。

    呼————淡淡的凉风蓦地吹来,男子耳边的发丝被轻轻吹开,他的左耳顺着凉风掠过的声音颤动,眼睛中的亮光突然一现。

    “水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一条红影飞过,稳稳地落在玉麟座上,坐上的女子把玩着手中的发丝,视线始终没有落在男子身上。

    声音听似慵懒轻微,在场的每一个却听的清清楚楚,言简意赅的短短一句话,却充满着诱惑和危险,不由得都寒毛竖立。

    水泠澈一愣,没有言语,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红衣黑发,神情冷然,杀气勃勃,这样高绝的武功,这样强大的力量,这样嗜血的眼神————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笑语嫣然的善阳,不是那个喜欢缠人撒娇的善阳,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善阳。

    尽管沿路听说了不少有关血瞳的故事,可是当自己真正见到,那些所有的传言都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弱不可击!

    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周身散发着那样一股逼人的血腥与戾气,眼中闪动着的是那样强烈的愤恨与杀意,绝不会是从前那个善良而纯净的善阳所拥有的!

    厅中久久无声,善阳才慢慢将视线落向水泠澈身上,不带任何感情的血眸淡淡地在他脸上扫过,看到微瞠的不敢相信的眼睛,嘴角微扬,讽刺地一笑。

    就在水泠澈失神的一际,红影在不远处的座位上一闪。脸上猛地凉风袭来,他眼睛一晃却是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尖利的指尖在皮肤上的刺觉。凭他的武功刚刚的速度想要躲开不是难事,明明可以躲开,可是他,不想再伤害善阳了,在他闭上双眼的一瞬间,没有锥心的疼痛与四溅的血流,因为那只手没有继续下去。

    “为什么不躲?”善阳淡而无波血眸紧紧地盯住他。

    “你是不会出手的。”黑瞳笃定地回望过去,“善阳——是不会这样做的。”

    “是么?”女子轻轻一笑,眼中隐隐的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孤寂,飞快地收手,尖利的指尖划破了水泠澈脖颈的皮肤,新鲜的血流缓缓地自他脖颈处淌下,“可是,有一点我想你还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风善阳,早就已经在晞城的那一日,随着她的父亲,”

    善阳一顿,看着脸色苍白的水泠澈,报复似地轻轻启唇,“死了。”

    即使明明知道她没有死,明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她,可当听到晞城,风善阳死时,他的身体仍旧禁不住一颤,晞城那一战,不仅仅是善阳心口的伤,不仅仅是语阑心口的伤,更是他水泠澈心口永难抚平的伤!

    对于在场亲眼目睹的他们,最后一个知情,直到风九天死还未能见他一面的水泠澈所受的痛苦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滴答————滴答————

    脖颈处的鲜血一点一点地顺着滴到了地面。

    “你,不害怕吗?”善阳用手轻轻拂过自己的双眸。

    血一般的鲜红,红的骇人。

    水泠澈全不在意还在源源不断流淌着的鲜血,深深地凝视着善阳的双瞳,轻轻摇头。血瞳又怎样?杀人不眨眼又怎样?若是能死在善阳的手中,能死在自己心爱女子的手中,他心甘情愿,他甘之若饴!看着眼前的善阳,他的心竟然一点一点地痛了起来。

    他也恨!为什么当初没有坦诚相待?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勇敢一点?现在善阳的举手投足间,他都能感受到她深深的伤痛,善阳没有感情的笑,他痛;善阳凶狠的残暴,他痛;尤其是看到她的眼眸,他更痛!那样一个善良而纯净的女子,是怎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满血腥的?

    那一日晞城之战,他没有去。关于那一战的惨烈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可是看着现在的善阳,他的眼睛却被深深地刺痛了,悔恨与自责向他重重袭来,压得他喘不过气,让他不能自拔!那时她该是多么的悲伤和绝望!那时她该是多么的孤立无援,多么的需要帮助!而那时的他,在干什么呢?

    黑色的衣襟,暗红色的血迹若隐若现,有些已经渗透进去了,衣角处鲜血还在不断地滴掉,脚旁形成了小小的血滩,并在不断地缓缓扩大着,水泠澈的双唇开始渐渐发白。

    “阳儿。”温柔的声线在善阳的耳旁响起,仿佛来自一个遥远的时空,那样的虚无缥缈,那样的遥不可及。

    好像……一触即碎。

    “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伸手拉住了善阳的衣袖。

    善阳的眼睛一晃,一闪即逝的波动,飞快地挥起衣袖打断了他们之间这短暂的连接,讽刺的一笑,笑声中却是数不尽的凄凉,“水泠澈,现在说这些,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今天我暂且放过你,你走吧。”

    说罢,转身拂袖而去。水泠澈双瞳一紧,想要抓住她,刚刚前行了半步,颈口大量的失血让他突然头晕目眩,“扑通”一声倒在了血泊中,却仍咬着牙撑起身,执着地对着善阳的背影。

    “我……我不会走的————”

    他放走了善阳一次,而就是那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善阳在他面前离去,成为他悔恨终生的一幕,他,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再让善阳一个人去承担了。

    闻声,善阳顿足,却仍旧没有回头,“你现在失血已经够多了,若是再在此处久留,恐怕你性命岌岌可危。”

    “我说过,我不会……一个人走的————我不会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水泠澈的声音又弱了一些,可语气中的坚定却有增无减。

    “那就请便,不过我想最后再提醒你一句,”善阳轻轻仰首,“你所认识的那个风善阳,早就已经不存在了。”话音刚落,她红袖一甩,离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水泠澈竟微微地一笑,在他的眼里,善阳就是善阳,只要他又重新见到了她,这就足够了,他就不会再离开她了,看着看着,红色的影子渐渐在他的视线中模糊。

    白色的身影蓦地出现在他的身旁,定定地望着晕厥在血泊之中的水泠澈,眼眸中满是复杂与矛盾,轻轻攥起了双手。

    第五十二章 为他奔波

    喧嚣的茶馆。

    人们一簇簇地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谈着现在这个江湖上最为盛传的一个教派————血教。

    自晞城血妖之后,江湖上的一切全部都变了,烈火堂一日之内被毁,并且就在那一夜间平地而出了一个血教,之后血教的声势愈来愈大,赶超了以往的所有教派。没有人知道血教的人是如何做到的,木玉门也仅仅只在一天就被烧毁了。

    据传言,血教的教主就是那个血妖,风云教风九天的独女风善阳。可是谁也不知道真假,更没有人有胆量去验证,只是在江湖凡是抵制血教的,都在一夜之间便销声匿迹了。关于血教的传言愈来愈多,对于血教教主的身份也就愈来愈神秘。

    茶馆中人们如火如荼,唾液横飞的讲着自己关于血教所知道的某一个起源,唯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茶馆的角落中不言不语,在此时与热闹的人群对比显得分外突兀。

    “你们知道么?最新的消息!今天居然有人敢独闯血教!”突然有一个红脸汉子,双目炯炯地出声。

    茶馆片刻的静默后,爆发出一阵讽刺的笑声。

    “你也太不会编了!现在谁有胆量敢去血教?更何况还是一个人?”

    “就是!散了散了!连个谎都不会说!”

    ………………………

    …………

    那人在一群人的讥讽之中,脸更红了,脖子一梗,粗声地大吼道,“那是爷我亲眼看到的!骗你我是孙子!”

    “我倒想听听,你亲眼看到的是谁,独闯血教?”

    茶馆顿静,刚刚说话的红脸汉子闻言一怔。

    在角落处的人突然开口,声音淡而无波,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人们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安静地坐着,视线始终没有放到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悠然地拿起桌旁的酒壶,自顾自地斟起酒来,酒水入杯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哈哈……”红脸汉子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好好的一个小姑娘,江湖上的事,你就别瞎打听了!还是乖乖地回家去绣花吧,啊?哈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旁人见这个看上去娇小玲珑的姑娘,竟也在茶馆这种乌烟瘴气之地与他们这等莽汉探讨江湖问题,也不禁觉得有些可笑,随之附和地笑了起来。茶馆中嘲讽的笑声一时此起彼伏。

    粉衣女子眉头微微一皱,全然不顾耳旁的冷嘲热讽,起身向人群间走去,双眼直直地望向中间的红脸汉子,“谁,独闯血教?”

    “哈哈,小————”红脸汉子话还没说完,一柄精致而凌厉的银色的小刀横贯在他的喉部。

    “很抱歉,最近我心情不太好,没有太大的耐心陪你聊天。”女子冷冷地说道,小刀在红脸汉子的脖颈轻轻用力,划出了一条血痕,周围的人见了一惊惶然后退,红脸汉子此时更是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再问你一遍,谁,独闯血教?”小刀又向前一顶。

    “是是……是风,风云教的水,水泠澈!”

    女子闻言脸色“刷”的一声,变得惨白,虽然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她明明知道他是一定回去找风善阳……可是,还是禁不住全身一震。

    “你知道……现在……进去的人怎么样了?”女子的握刀的手稍稍松开,双唇微微有些颤抖。

    “哎,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知道从早上进去到刚刚都没见他出来过!估计啊,凶多吉少……”女子利落地将刀收回,飞快地奔出了茶馆,翻身上马,心急如焚地想血教赶去。

    呼呼的风声自两耳穿过,紧凑的马蹄声急切地响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火欣遥……她在心中不断地对自己说着,帮他一次,这是去见他最后一次,只要帮了他这一次,你们之间就恩怨两清,再无纠葛了。

    她紧咬下唇,用力地一次次抽着马鞭,马身上都已经被鞭抽的隐隐显出血迹,因为疼痛而疯狂地跑着,甚至她的下唇也被自己咬出了鲜血。

    她找各种理由拼命说服着自己再去见水泠澈……因为她知道,现在的风善阳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善良的女孩了!她是晞城一战在成百上千具尸体中爬出的魔鬼,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血妖啊!

    最重要的是……风善阳恨他!

    她是傻,是自甘堕落,是寡廉鲜耻,可是她却无法对水泠澈坐视不管!

    初遇水泠澈时只是觉得他不像其他的她见过的男人,觉得他言行特别不重伦理,觉得新鲜而已;后来水泠澈对她的冷漠激起了她的征服欲;可是直到风善阳的出现,直到她看到,水泠澈不经意间看风善阳时眼中流露出的感情,她竟然会觉得心酸,她竟然会发怒,会难受……

    越是与水泠澈相处的久了,就越是陷入那样的矛盾之中不能自拔。他的寂寞,他的孤单,他的冷漠,都让她觉得心疼,都让她想去呵护。只要能使他开心,只要能让他喜欢她,能正眼看看她,她什么都能为他做!

    是的,她嫉妒风善阳!为什么,她能那样理所应当的得到那么多人的爱?风九天的掌上明珠,水泠澈沉默无言的爱,风语阑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宠溺,甚至是那个俊美不凡的白衣男子的倾心相随……

    她火欣遥从小渴望的父爱,她想要爱的人,风善阳不费吹灰之力就那么轻易地到手了。她不恨风善阳,她只是不甘心,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澈,那样一个面容冰冷而内心深藏着温暖的男子,为博他对她展颜一笑,正眼相待,她什么也不要了,父亲,自尊,甚至连自我都失去了……她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却换回了一句

    ————我恨你————

    可是……现在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解释清楚……只要水泠澈不要再恨她……只要水泠澈能幸福,哪怕他的幸福不是她火欣遥……她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要了……

    可是……她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马鞭,水泠澈……在我没见到你之前,你千万,千万……不能死……

    第五十三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啪。”

    伴随一声轻不可闻的脆响,一片金黄的叶子自枝头悠悠飘落,轻盈地转了几圈划过善阳的眼前。

    女子慵懒地斜靠在窗棱上,静静地望着这一片树叶的凋落,看似眼睛始终注视着树叶,而眼中却没有神采,仿佛心思已经飘远。

    正望着,身后传来衣衫簌簌的声响,那般毫不掩饰,无所顾忌的声音。善阳微微蹙眉,却没有任何动作,仍旧是懒懒地倚在窗棂,就算她不用抬眼起身也知道。能这样堂皇自如地出入她房间的人,除了离雪歌外还有谁能如此?

    “水泠澈……”雪歌悠悠地开口。

    善阳瞳孔微微一紧,仍以原先的姿势坐着。

    “若是他死了,你会伤心吗?”雪歌一动不动在身后静静注视着女子的反应。

    话音刚落,原本轻扶着窗棂的双手猛地一掐。

    “嘶————”仅在短短的一瞬间,她的指尖已经深深嵌入窗棂,一股青烟那里徐徐升起。女子的表情无一丝波澜,眼睛深邃似海地望着窗外,久久无声。

    她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没有人再和你一起走了————

    血……妖……

    她能带给别人的只有灾难与血腥,所有她尊敬的,爱的人都因为她消失了……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无数的血债与罪恶……

    ————这条路,你要一个人走————

    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不能回头也无法回头了,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雪歌一瞬不瞬地望着女子的背影,宽大的血色衣衫将她的体形衬的更加娇小与单薄。金色的阳光明明是那样温暖地洒在她身上,给人的感觉却是带着那样的一种寂寥与孤单。被尘封住的心,仿佛无论多么灿烂热烈的阳光也无法将它温暖。

    静静地望着望着,漂亮的琥珀色的瞳孔渐渐深暗下去。

    “若我呢?”温润地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若是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低沉悲伤,悠悠似叹息一般。

    淡淡的声线像羽毛似的轻盈,似真似幻,缥缈地仿佛让人抓不住摸不着。女子微怔,呼吸一紧,心藏仿佛蓦地短暂的停止了跳动,全身在一瞬间竟僵硬起来,慢慢地回头望去,对上的却是雪歌始终如一的盈盈笑颜。

    沐浴在阳光下的双眸,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挂在脸上的笑意,那样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靠近。

    此时的雪歌带着诡计得逞的得意,调皮地对善阳眨眨眼,“看吧,我就知道,阳儿果然还是很关心雪儿的嘛!阳儿才舍不得雪儿呢!”

    看着雪歌笑嘻嘻的模样,善阳忍不住在心底自嘲起来,离雪歌,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这样的玩笑自己居然也能信?呵……

    可是,当雪歌的名字与死联系在一起时,竟让她有着那般莫名其妙的慌乱,那般的无所适从,那般的不知所措。为什么,离雪歌总是能够这样轻易就可以影响她的情绪……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与雪歌接近。

    因为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想被影响。

    “不会。”善阳果断地重新将头转向窗外,淡淡地回道,心的悸动仍旧没有平息,隐隐带着些未消的怒气。

    “呵,那样的话,雪儿可是要伤心了!雪儿怎舍得能留阳儿一人在这呢?”雪歌戏谑地看着善阳,不依不饶地在她身后说道。

    直到确定善阳看不到他的眼眸时,目光中的戏谑渐渐地消失了,一股绵长的忧伤慢慢在眉心处升起。他久久凝视着善阳的背影,声音淡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阳儿,若你果真能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

    “风,善,阳!你给我出来!出来!”一声凄厉的吼声贯彻整个血教。

    呼啦啦,一只乌鸦自光秃秃的树枝略起,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飘摇。窗棂上的红衣女子轻轻挑眉,抬眼淡淡望向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全无刚刚的温暖与灿烂,这样的转变仿佛只是在一瞬间就发生了。

    来了么?呵,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这样也好,可以加快她完结这一切的进程。她真的是已经对这样的天空,厌恶至极了。

    “左岚。”

    “属下在。”蓝衣男子恭敬地自门后踱出。

    “让她进大厅。”善阳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刚刚落叶的树枝。“我一会儿会去好好,招待她的。”天已微凉,树枝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叶子凋零鸟散尽,这一切,都快过去了吧。”女子出神地望着枝头,喃喃地念道。

    “风善阳!你为什么不出来?你出来呀!出来!”木满衣疯狂地奔到大厅,环绕四周高声叫嚣道,衣摆满是灰烬,白皙的双手乌黑,发丝因奔跑而散乱于肩,样子狼狈之极。身后一个白衣男子也快步进入大厅,儒雅清秀的脸略显苍白虚弱,好像大病初愈一般。眉目间布满了焦急之色。

    风语阑的步伐一点,一点地停住了,他怔怔地伫立于大厅中,慢慢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血色而鲜艳的红与阴暗幽森的黑构成了整个大厅。

    红的迫人,黑的压抑。像是一条无形的锁链紧紧扼住了风语阑的脖颈,让他呼吸困难,让他的心不住地打颤。这样孤单,凄冷,怨愤,蓬勃的烈焰与无助的绝望……就是善阳现在的感觉吗?

    那双弯成月牙一般的黑亮璀璨的笑眼与横眉冷对残酷无情的血色双眸在他的眼前来回交替着,幻化着,慢慢融合着————

    “今天的客人还真是不少呢!”一抹阴柔的讽刺带着一股沁凉的轻风自身后略起,血色长袖像是一双红色的翅膀。

    轻巧似风一般落于他们身前,长长如墨的发丝直直地垂落于地面。

    风语阑怔忡地立着,呆呆地望着女子的背影。

    善阳…………

    一股无名之风蓦地从地面升起,黑亮的发丝霎那飞扬,女子轻盈地回身,脚尖点地,御风向后飞身退去,稳稳落座,挑眉轻笑,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人。

    “风公子真是稀客呀。”话音落毕,一顿,她眼波流转,“哦?”目光落于身旁的绿裙女子身上,“木姑娘也来了。”

    脸上虽然是笑的,目光却是冷的,在血瞳的映衬下更是流露出一股凌厉而逼人的杀气。

    “不知道今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风善阳,你毁我木玉门,害我爹娘,残害武林同门,滥杀无辜,你说我来干什么?”木满衣面无表情地说,冷淡的样子全无刚刚的激动。

    她知道,风善阳要的就是愤怒,就是怨火!她要压抑,风善阳想要的她绝不会让她得到!她清楚的明白,以她的实力绝对不会伤风善阳分毫,可是————

    木满衣的嘴角轻轻翘起,弯起一丝残忍的笑。

    风善阳,我虽然没有能力能够动你分毫,可是你也会有在乎的人,也会心痛,你现在还没到残忍嗜血的地步。这一次,我要你痛得撕心裂肺,我要你恨得寒彻透骨!你想要结束,我却偏偏不会让你结束!

    “哦?若是你想要为木玉门雪耻的话,就是不知道木姑娘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善阳定定地望着她。

    “至于有没有这个本事,我想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人————绝恨。”

    善阳闻言后,目光瞬间骤冷,血色双眸的颜色深谙起来。

    “不知绝恨现在可好?有没有,死?”

    善阳身躯微微有些僵硬,看着她的表情,木满衣的笑容更大了。

    她深深望进风善阳的双眸,幽暗的眼睛透露着决绝的光芒,“今天我想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绝对会使你大吃一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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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一更时间太久,所以给大家多更了一些……

    第五十四章 入魔(一)

    “那个害你家破人亡的绝恨……”

    木满衣秀眉轻挑,得意而张狂的紧紧盯着善阳的双眸,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等着打碎风善阳尘封不变的冰冷残酷的面容,等着击溃她所有的信念!她要她痛,要她悔,要她不可自拔,要她无法挣脱!

    她就是要看!

    当风善阳发现她伤害,报复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害她家破人亡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哥哥……

    呵,风善阳,你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了意义……你所谓的复仇是多么的可笑!只怕是连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也失去了,到时候,风善阳,你情何以堪?

    木满衣欣赏地看着善阳的表情,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的微笑。

    我就是要看你,情何以堪。

    银色的光丝蓦地一闪,一个银色的弧线在空中果断地划过,锋利的银钩紧紧抵在木满衣的下颚处,出手速度之快,没有半分的犹豫。

    一股尖锐的疼痛自木满衣的脖颈处传来,在钩尖处已隐隐显现出血痕。

    木满衣一怔,愣愣地顺着银钩看去,迎上的是风语阑苍白如雪的面孔。他才大病初愈,由于刚刚过分的使用内力而抑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脯强烈地上下起伏着。

    木满衣眼前的风语阑,面颊苍白,身子虚弱的摇摇欲坠,一双黑眸却是那样的坚定而执着地死死盯着她。

    即使是你这样的身体这样也要保护她吗?即使是她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即使她伤害了那么多的人,即使是她将救你一命的木家全灭!呵!木满衣的唇角涌起一丝的苦涩,那么,风语阑,在你眼里的我,又算是什么?

    一直在你的身旁的我,木满衣,对你而言有算是什么呢?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的我,竟然也比不上那一个人不人鬼不鬼,残忍嗜血人尽可怖的怪物吗?

    望着此刻的风语阑,木满衣眼中没有丝毫的惊诧,仿佛风语阑此刻所做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眼中唯一残留的便是那抹惨然与决绝的笑意。

    风语阑,是你,放弃了最后的一个机会。

    你越是心痛她,我越是要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怎样跌入深渊!木满衣残忍地一笑。

    “绝恨真正的名字,叫风澄。风澄……哈哈……他的名字叫风澄!是你风善阳现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你千方百计打击折磨的人,就是你的亲哥哥!”木满衣突然爆发出一阵张狂地笑声,在空寂幽凉的大厅中回响着,显得分外恐怖,仿佛是在讲述这世上最可笑( 千年绝爱 http://www.xlawen.org/kan/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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